梅心惊

笛声三弄,梅心惊破,多少春情意。

《跌落暮色》好句

那一刻我隐约可以看见河面上细细的波纹,在月光下闪着磷光,觉得我和我哥可以一直这样生活到老,拥有一切,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。

年少的心动皆是如此。

有人就有人,看见又不能把我毙了。


那个时候我才刚满十七岁,总是想的很简单,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和她一样。

偶然飞过的一只流萤,我便以为是整个星空。

偶然弹奏的一个音符,我便以为是整首赞歌。

可能也会因为不经意的一片雪花,我将永困于寒冬。


即使和我哥分开一段时间也无所谓,至少等到我考上大学,总不能现在硬要父母理解我们违反人伦吧,反正我们之后的路还长。

但是我忘了,原来这人间还有地狱。


上周周五我俩还在集会的时候被叫上了台,戴上心率测试仪,手指接触的那一刻,我俩心率都飙到了一百多,毫无疑问,我们都被打了,很重。

但我很高兴,因为我碰到了我哥的手,已经很多很多天了,我哥看起来也很高兴。

我对自己说,生活并没有改变。


大概我们永远都不知道,其实在不经意间,就可能成为了谁的光。


不过我没有告诉我哥,空欢喜这种事,一个人比两个人要好很多。


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碎掉,啊,是希望。


可是我哥真的还是很好,他就是夜幕降临时天上最澄澈的蓝色,让我沉溺其中。

他的眼睛里缀满了星辰,看向我时仍然寻常且炽热。

可是他的弟弟已经成了一摊烂泥。


最后一缕残阳落下时,恰好听见了鸿雁的悲鸣。

我坏掉了,真的。


我可能丧失了一些东西,一些我本固有的,一些常人固有的,但是我把那些东西不知不觉地弄丢了。


就像旧社会被父母卖进窑子里,可惜了我爸妈还得往里搭钱。


“你干嘛,想过了今天被抽死是不是啊!”我压低声音对我哥说,但是我突然有点后悔刚刚把他推开了。

“好久没抱你了。”我哥朝我笑了笑,是那种我很久没见过的笑。

我一下鼻子酸的厉害,抬手抹了抹脸上划过的温热液体。

我哥也很久没跟我这么说话了。


我发誓,这个情景我做梦都没想过。

我哥拿起一根筷子,直直的插进来宋弥章的喉咙,又干净利落地拔了出来。

鲜血在空气里炸开一朵朵花,溅脏了刷着白漆的墙壁。

原来这种时候真的会耳鸣,周围好像响起尖叫声,但是我听不真切。

我哥的衣服上满是血污,宋弥章在他面前直直的倒下去,有几个教官上去把我哥按在地上,他们像疯了一样地用棍子打他,仿佛他弄碎了什么圣物。

我哥的目光找到了我,他眼睛里还是当年那样一闪一闪的星河,但转瞬即逝。


但我顾不上,我连滚带爬的冲到我哥身前,你知道疯子什么样吗,可能和我当时一样,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抢他。

我哥已经不动了,手很凉,我把他抱在怀里,俯下身去亲吻我哥的嘴唇,嘴唇……也是凉的,眼睛……眼睛还没合上。

我开始讨厌我眼睛里不断流出的泪水,怎么擦都擦不干净,影响我看我哥了。

我哥的身体好冷,越来越冷,我尝试着把他抱在怀里取暖,可是没有用,于是我不断去亲他的脸,也没有用。


明明才过去了这么一点点时间,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。

我哥怎么就死了呢,我想不通,真的想不通。

我真的好想去找他。

于是我使劲去咬我胳膊内侧的肉,因为我被绑着,其他的地方我够不到。

鲜血涌出来的那一刻,我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,眼前的猩红提醒着我,我和我哥又进了一步。

我疯狂地去咬,去吮吸我骨头里的腥甜,满脸都是粘腻的感觉,白色的枕套床单也被我弄的血红一片,而且不断蔓延,我知道,那是通向我哥的路。


精神病院的天花板很干净,但空的让人害怕,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涌出深深的惧意,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只能盯着它看。

哥,我想你了。


我躺在床上,大脑一片空白。

我差点就要像苏容与一样消失了吗?为什么没有呢?

是我哥,是我哥救了我。

一定是我哥发现了什么,不然他怎么会去杀人。杀一个人,被逼到什么样子才会去杀人。他是和我想出去的,是想和我过后半生的。

除非以后没有我了。

原来我在进芳菲书院的时候就已经死了。

我感到很难过,那么多人都活着,可是我却死了。

但如今我或许还活着,可是我哥却死了。

我躺在床上,望着天花板,眼泪淌的满脸都是。

那一刻我发誓,我要出去,我要去找我哥。

我们对彼此的爱,都比我们自己想象的要多。


虽然不知道为什么,但是我妈哭了,我想大概是喜极而泣吧,庆祝她的儿子终于不正常了。


我知道,我的眼眶红了。

原来真正的暴风雨来临的时候,所有人都得死。

生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。

我沉下眼,罢了,每一个人都是悲哀的,却又都不自知。

我说,楚羲和,你可能是3106唯一活着的人了。

这次轮到他红了眼眶,我笑了,我竟然可以让他这样的人哭出来。

“那他做的一切值得吗……”楚羲和说,

“就因为他救了我,”我反问他,“所以他就应该一个人在那边吗?”

“那边可能会很冷,很黑,他也没有认识的人,他……不该一个人在那里的。”

可能是我执拗的语气,或者说我不知好歹,楚羲和半晌没说话,

“……你要活着……”楚羲和说的很小声,像是说给自己听,

“我以为你是最不会劝我活着的一个。”我抬了抬眼,

楚羲和的眼眶变的很红很红,良久他开口,

“修漫,我知道这段日子很阴暗,可是要活下去,你的命,不是你一个人的。”

“可是我想他了,很想很想。”我双眼有些失神。

我们沉默了很久很久,楚羲和闭上了眼睛,但还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眼睛里流了出来。

“我不逼你。”

我笑了,同病相怜,惺惺相惜。


不仅要忘了我,也要忘了我哥,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应该记得我们。

这世界也不配让我们留下痕迹。


这是我第一次骗李江皋,也注定是最后一次。


后面楚羲和来了很多次,我猜他是一有时间就往我这里跑,我发现我们还挺投缘的,可惜了。

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,可能因为我们俩都不正常吧,都不像活着的样子。

我曾经对他说过他叔叔对他真好,他告诉我说,他叔叔现在的爱人,也是男人。

怪不得啊,知道这条路有多苦,才如此倾力相助。

我问过楚羲和之后有什么打算,他说,他想当医生,他男朋友以前的愿望就是当医生。

那他以后应该是个好医生。


那天楚羲和过来,我跟他说,“我后天就出院了,你不用再过来了。”

“我以后……见不到你了是吗?”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,

“嗯,对不起。”我歉意地笑了笑,“那次就是我们连累了你,这次我也要连累你了。”

我的确是很抱歉把我将要死去这个消息告诉他,徒增他的烦恼。

“别道歉,你不欠任何人的。”楚羲和的语气很坦然,很从容。


回去的时候我坐在车上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,男人,女人,老人,孩子。

我不知道支撑他们活着的东西是什么,但应该很美好,不然他们是怎么活到死去的。

如果我哥还活着的话,我们大概也可以这样。

但是如果这两个字,不过只是包含了这世间所有的残忍与不公罢了。


我一年没回过家了,这个地方真是,熟悉又陌生。

好像到处有我哥的影子一样。


直到有一天我听见他们夜里小声说,虽然我哥死了,但是芳菲书院的确把我的病治好了。

我累了。

人间果然不值得,只有我哥值得。


和前几年一模一样,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,我爸还是我爸,我妈还是我妈,我……还是我。

难忘今宵的歌声响起,新的一年来了。

哥,新年快乐。我在心里说。

绚烂的烟花划破夜幕,把黑夜炸的五彩缤纷,盖住了原本的星光。


临出门之前,我看了一眼我爸妈的房间。

无意冒犯,但是希望他们以后不要有孩子了。

我轻轻打开房门,走了出去,来到了楼顶。

以后每年的今天,人们都会普天同庆,因为我去找我哥了。

深夜楼顶的风还挺大,到底是寒风,吹的人冷飕飕的。

我蹲下,借着应急灯的光,在脚腕上用水果刀把我和我哥的纹身重新刻了回来。

金属刺破的皮肤的那一刻,血涌了出来,有点儿疼,但让我平静,特别是在这种夜里。

带着鲜血的线条,很美。

我扔了水果刀,走到栏杆旁边。

夜里的确是少有的宁静,我伸手,又飘起雪花,昏黄的路灯下看的格外清楚,明天一早就该是银装素裹了。

我仰头,夜空是那么深邃,浓暗的云聚集在一起,独特的雄浑气势,衬的人是那么渺小,那么不值一提。

可我却从未如此轻松,从未如此沉迷,又从未如此清醒。

我从十七楼跳了下去,跌进了我哥的怀抱里。


可这是唯一的机会了,我绝对不会错失。

对不起啊修漫,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,哥不能陪你了。


我看见他很惊喜,却又很快推开我,像是受宠若惊一样。

他真可爱。

没事,下辈子哥再抱你。

进了食堂,我又忍不住去看他,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他了,想起来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,眼睛酸的厉害。

我后悔了,我不想死,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他一起活下去。

算了,他好就行了。

我还能看见修漫,他挣扎的很厉害,口型一直都在喊哥。

他值得一切的好。

我还想多看他一会的,可是没有机会了,痛感已经将我的灵魂的肉体分离开了,我渐渐连气都喘不上来,我能明显感受到,死神离我越来越近了。

我收回目光,人们都说被打死的人死前面目应该很狰狞,我不想修漫记得我那种样子。

再见了,我亲爱的的小修漫,我们下辈子再见。


只有我们互相舔舐伤口,才能活的更久。


我哥把我抱在怀里,在我耳边轻声说话,

“从前有一个小王子,他从王宫一路往东走,跋山涉水,走了很久,遇到了很多困难,但他都一一克服了,”

“终于他来到神殿,向神明许下愿望,他说,”

“我们会永远在一起。”我哥说完吻了吻我的额头,

“神答应了吗?”我问我哥,

“小王子的愿望,也是我的新年愿望,很灵的。”我哥抱紧我,手在我背上一下下拍着,直到我睡熟了。

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,我哥的新年愿望,很灵的。

第二天楚羲和∶你俩还真难忘今宵了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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